影视诸天从流金开始 - 第893章 笑傲江湖(改变 四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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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衙门大堂正后的屏风上绘着《海水朝日图》,金漆已经班驳,露出底层的灰泥。堂下两侧摆着八把榆木交椅,供乡老议事时使用。
    东墙整面都是架阁,密密麻麻堆着黄册、鱼鳞册和讼案文书。最上层用黄布盖着的是万历朝的旧档,布面上落着厚厚的灰;中间三层是昭武元年的新册,蓝布封面统一用白线装订;最下层敞开的格子里堆着今日要处理的公文,纸角都按“急”“常”“缓”三类折着不同的记号。
    西墙挂着《赋役条例》和《刑名则例》,告示纸的边角微微翘起,露出后面更早一版的文书。
    堂前跪拜处的青砖颜色最深,常年被膝盖磨得泛着油光。砖面上还留着几道浅浅的凹痕,据说是前朝有个佃农跪着磕头时,额头把砖石都磕裂了。现在那凹痕里积着些暗红色的污渍,怎么刷洗都去不掉。
    堂顶的藻井画着二十四孝图,颜料褪色得厉害,只能隐约看出“卧冰求鲤“的轮廓。正对公案的位置漏过一线阳光,尘埃在光柱里缓缓浮动。
    后堂门帘用的是寻常青布,但右下角绣着个不显眼的‘慎’字。
    仪门前的鸣冤鼓蒙着新鞣的牛皮,鼓槌挂在右侧铁环上,槌柄被汗渍浸成了深褐色。鼓架下方有块不起眼的缺口,去年有个告状的农妇在这撞破了头,血溅在‘明镜高悬’的匾额上,到现在还能看到淡淡的痕迹。
    “呈上来!”
    县令赵明远将黄册在案桌上摊平,左手食指按住‘李家庄’条目,右手执着的朱笔在砚台边沿刮了三下,墨汁顺着笔尖滴落在青石砚台中。
    堂前跪着的老汉双手捧着的契纸边缘已经泛黄卷曲,拇指和食指捏着的位置明显比其他地方更黑更亮。
    “大人,这是小老儿祖上留下的河滩地契。”
    老汉说话时脖颈上的青筋随着每个字跳动。赵明远注意到他递上来的双手布满老茧,小指缺了半截。
    县丞接过文书时,纸张发出脆响。他展开对光查看,发现地契左下角盖着前朝万历年间的鱼鳞图册印。文书上的墨迹已经褪色,但“永业田”三个字仍清晰可辨。
    “这地界…”
    赵明远突然直起腰,官服领口的盘扣绷紧:“去年不是划给周乡绅作祭田了吗?”
    堂下候着的书办闻言抬头,笔尖悬在登记簿上方。跪着的老汉没有立即答话,而是先解开腰间布带,从贴身的夹层里又取出一张公文。纸张很新,折迭处还带着浆糊的痕迹。
    “回大人话,”
    老汉将公文举过头顶:“周家上月被查抄了。”
    他的手臂微微发抖,但举得很稳:“按《大诰》新规,占田逾百亩者罪同谋逆。”
    赵明远接过公文时闻到淡淡的硝石味——这是朝廷急递专用的防潮纸。公文上的朱批力透纸背:“周氏侵占民田案,着即查抄,田产归还原主。”
    落款处盖着刑部的大印,印油还未干透。
    县丞的朱笔在砚台上顿了顿,想起去年腊月,周家少爷来衙门时穿着狐裘大氅,当时自己还起身相迎,亲自端了杯雨前龙井。
    如今那家的宅子成了县学,门口的石狮子都被推倒了…这些泥腿子却翻身了,还真是造化弄人!
    “师爷。”
    虽然知道周家的事,但流程还得走一遍,赵明远转头对幕僚道:“去查查周家的地契存档。”
    “是!”
    幕僚小跑着往后堂去,官靴踩在青砖上发出急促的哒哒声。堂下老汉仍跪得笔直,膝盖处的补丁磨出了毛边。
    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    “回大人,小民李三槐,家住李家庄西头。”老汉答话时眼睛始终看着地面:“家里五口人,三个娃都在县学念书。”
    赵明远找到“田制”条目,对照着公文上的条款,手指在字里行间移动。
    “大人,”
    幕僚捧着册子回来,声音压得很低:“周家的地契确实有问题。他们用祭田的名义多占了三十七亩河滩地。”
    赵明远将册子接过,发现相关条目旁都有新添的朱批。墨迹颜色深浅不一,显然是分多次批注的。最新的一条写着:“按《大诰》新规,祭田不得逾制。”
    “既然如此,李三槐,”
    县丞将印泥盒往前推了半尺:“按手印吧。”
    老汉伸出右手,在衣摆上擦了擦才去蘸印泥。
    “记住,三年后要开始纳粮。”
    县丞说着取出户贴,在上面写下新的登记信息。他的毛笔字很工整,每笔收尾都带着锋利的笔锋。
    “谢大人!”
    老汉重重磕了个头,起身时动作很慢,先是右膝离地,左手撑着地面,最后才勉强站直。
    赵明远看着老汉离去的背影,发现他的右腿明显比左腿短了一截。
    “下一个!”
    堂下跪着个穿葛布衫的老汉,双手捧着张发黄的纸:“大人,小老儿来领垦荒执照。”
    赵明远接过文书扫了一眼。这是块河滩地的契书,按新规,垦荒者免三年赋税。
    “按手印吧。”
    都是照章办事,他没有过多纠结,直接推过印泥盒:“记住,三年后要开始纳粮。”
    “下一个!”
    衙役的喊声在堂外回荡。
    “小生见过县令大人!”
    新进来的原告是个穿着布长衫的年轻人,手里捧着《大诰》和诉状。
    见状,赵明远暗自攥紧了扶手,指尖在木头上硌出青白。这年轻人捧着《大诰》当护身符,分明是深谙当今圣上推行律法威慑百官的心思。
    堂外衙役的每声吆喝都像重锤砸在他心上,自去年推行‘寰中士大夫不为君用’的律例后,哪个衙门敢说没有锦衣卫的眼线?
    他垂眸掩住眼底惊惶,佯装整理案头的文牍,余光却死死盯着年轻人腰间若隐若现的系带。
    “呈上来。”
    赵明远刻意放缓语调,声音却不自觉发颤,连砚台里的墨汁都被笔尖搅动得泛起涟漪。他突然想起上个月邻县同僚的传闻,听说那人就是在审案时冲撞了手持《大诰》的‘讼棍’,三日后便被锦衣卫提走,至今未归。
    ……………
    辰时的阳光刚照到码头旗杆顶端,王五已经扛了三十包松江布。每包布匹约莫三十斤重,青色包皮上用黑漆写着‘苏松记’三个大字,左下角贴着张两寸见方的税票。
    “第一百零三包!”
    王五喊完数,把布包稳稳码在船舱隔板上。后颈的汗顺着脊梁往下淌。抬手抹汗时,瞥见税票上鲜红的顺天府大印,嘴角不由咧开,去年同样的布匹,税票要贴两张,还得再加三十文“验货钱”。
    “笑什么呢,手脚麻利点!”
    船老大周瘸子用枣木拐杖敲打跳板,木屑簌簌掉进河水里:“申时潮水可不等人!”
    王五没应声,只是加快脚步。他脚上的新草鞋是媳妇昨晚才编好的,鞋底纳了双层麻布,踩在潮湿的跳板上不打滑。路过税亭时,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钱袋——里面装着今早刚领的二十文定钱。
    “王五哥!”
    李二从货堆后面钻出来,汗湿的褂子贴在背上。他右手举着块榆木牌,牌面上烙着“甲等”两个凸字,边缘被手汗浸得发黑。“刚领的工筹!”
    “加把劲啊!”
    他咧着嘴笑道:“干满十天能兑半匹松江布!“
    王五接过木牌掂了掂。这牌子比去年的厚实,背面还烙着牙行的暗记。他记得去年腊月,李二攥着霉变的高粱蹲在码头哭,那些粮食里掺的砂石能硌碎牙。
    “验过了?”
    王五用拇指搓着木牌边缘。
    “验过了!”李二扯开衣领,露出锁骨处的红色印记:“今早当着巡检大人的面画的押。”
    码头突然骚动起来。
    四个穿灰布箭衣的差役押着个胖子走过,那人脖子上挂着“奸商”的木牌,手腕被铁链磨出了血痕。王五认得这是永昌牙行的林掌柜,上月还克扣过挑夫的脚钱。
    “第五个了。”
    周瘸子拄着拐杖冷笑:“昨儿是城东赵家,前儿是牛二,还真是……”
    他话没说完,运河里突然窜出条青鱼,“啪”地打在跳板上。李二眼疾手快按住鱼尾,鱼鳃张合着溅起水。
    “今天加餐!”
    李二把鱼扔进空箩筐,鱼尾拍打筐壁的声音闷闷的。
    午时的梆子声从税亭传来。王五蹲在货堆旁啃杂粮饼,饼里夹着李二娘腌的萝卜干。
    码头新立的铁牌就在三步外,阴文刻的漕规在太阳下泛着青光:“凡索要常例钱者,剁手指。”第十三条下面有道新鲜的划痕,像是刚用刀刮过。
    “二百零七包!”
    王五咽下最后一口饼,把布包甩上肩头。这次他特意看了眼税票——朱印边框规整,墨迹写着“税银三钱整”,没有往年那些模糊的小字附加款。
    申时二刻,最后一包布上了船。周瘸子数出六十文铜钱排在舱板上,每枚都带着漕运局的火印。王五接过钱时,才发现掌心被麻绳磨出了血泡,血渍沾在了铜钱上。
    “明日还这个时辰。”
    周瘸子突然压低声音:“有批官盐要装船,工钱加倍。”
    “我知道了!”
    王五闷闷地点了点头。
    回去路上,王五数了三遍铜钱。路过惠民药局时,他犹豫片刻,还是五文钱买了贴狗皮膏药,老爹的风湿腿又犯了。
    药童递药时,他看见柜台后面新挂了块木牌:“童叟无欺。”
    暮色渐浓时,王五蹲在自家门槛上泡脚。木盆里的热水腾起白汽,他盯着水面发呆,盘算着再干五天就能给媳妇换那支铜簪子。隔壁传来李二娘的骂声,接着是摔陶碗的脆响——准是李二又把工钱输光了。
    王五摸出怀里的工筹牌,就着油灯看了又看。牌子的烙痕里积着汗垢,但“甲等”两个字清晰可辨。他忽然想起码头铁牌上那道新鲜的划痕,不知又是哪个不长眼的撞在了刀口上。
    如今运河沿岸十八家牙行,家家门口都挂着“公平交易”的官匾。上个月有家牙行克扣工钱,东家被罚站在匾下示众三日。
    该!
    ………………
    辰时刚过,西市就热闹起来。
    张铁锤的铁匠铺里,炉火烧得正旺。他左手握着铁钳,夹住一块烧红的铁片,右手抡起五斤重的铁锤,锤头砸在铁片上,‘铛’的一声,火星四溅。火星子落在他的皮围裙上,烧出几个焦黑的小洞,冒着淡淡的烟。
    铺子门口新挂的木牌被风吹得轻轻晃动,黑漆底子上用白漆写着官定售价:铁锅二两六钱,右下角盖着顺天府的红印,印泥还没干透。
    一个挎着竹篮的妇人站在铺子前,篮子里装着几棵白菜和一块豆腐,伸手摸了摸铁锅的边缘,手指在锅沿上摩挲了两下,又屈起指节敲了敲锅底,发出沉闷的响声。
    “能便宜些不?”妇人抬头问道,眼角堆着细碎的皱纹。
    张铁锤停下铁锤,用脖子上的汗巾擦了擦脸。汗巾早就被汗水浸透,拧一把能滴水。他摇摇头,指着对面粮铺的墙:“大婶,您看对面。”
    粮铺的灰砖墙上钉着一张价目表,同样是黑底白字,写着“白面一石一两二钱”,右下角同样盖着官印。
    “这是官家定的价,俺们可不敢乱来。你看看,这锅用料足,一个得保用五年……”
    张铁锤挠了挠头,拿起一个铁锅递了过去:“三个月前,西街老陈家的绸缎庄私自涨价,一匹细布多要了二钱银子……”
    妇人接过铁锅,手臂往下一沉,赶紧用另一只手托住锅底:“后来呢?”
    张铁锤朝街对面努了努嘴。那边有家铺子正在重新挂招牌,两个伙计踩着梯子,把新制的黑底白字价牌往门框上钉。
    “绸缎庄的招牌被衙役当场摘了。”
    张铁锤咧嘴道:“掌柜的在衙门口跪了三天。”
    “那…就要这口吧!”
    锅底还带着打磨后的细纹,摸上去有些粗糙。妇人抿了抿嘴,从怀里掏出个粗布钱包。她解开系绳,倒出碎银子,排在铁匠铺的木柜台上。银子大小不一,边角还带着铸模的痕迹。
    张铁锤取过戥子,把银子一粒粒放进铜盘。秤杆慢慢抬起,最后稳稳停在正中,点了点头,笑道:“大婶,可是要开伙了?”
    妇人点点头:“官府新设了炊食教习,我昨儿个去学了蒸玉米糕的法子。”
    她指着西头新搭的草棚:“那边王婆子教用土豆做饼,李嫂子教番薯水…我想着在巷口支个摊,卖蒸糕和土豆饼。官府的厨娘说,新粮耐饥,一个铜板能管饱。”
    柜台后的学徒插嘴道:“东街刘二叔家,用新打的平底锅煎土豆饼,一天能卖两百个呢!”
    张铁锤把锅用草绳捆好:“大婶记得去领摆摊的木牌,现在不收入市钱了,要是生意好,过阵子再来打个烙饼铛。”
    “借你吉言!”
    妇人连连点头,小心地把锅放进菜篮。临走时,从篮底掏出个油纸包:“尝尝,这是我按新方子做的玉米发糕。”
    “不错!”
    张铁锤掰开还温热的糕,金黄的糕体蓬松多孔,散发着粮食的甜香,咬了一口,竖起大拇指。
    妇人走后,张铁锤抬头看见西市尽头,几个差役正在帮新来的摊贩支棚架。市集比去年扩大了一倍,到处飘着蒸土豆、烤番薯的香气。
    “师傅,咱们是不是也该…”
    学徒搓着手,眼睛亮晶晶的。
    张铁锤抹了把胡子上的糕渣,转身从箱子里取出张图纸:“我琢磨着打套新式炊具,蒸煮煎烤都能用。”
    抬起粗壮的手划过图样:“赶明儿去教习所问问,看合不合用。”
    炉火噼啪作响,映得铁砧发亮。西市上空飘荡着各种食物的香气,混着铁匠铺熟悉的铁锈味,竟出奇地和谐。
    (本章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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