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金丝雀失去了觉悟 - 第6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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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让我想想, 你的意思是,你把权力又让渡过去了?”
    林瑟穿着白大褂,好奇地倚靠在工作台上, 手边还放着一本高价回收来的偏方书。
    上面甚至有用专门治疗同性恋的方子。
    薄承彦只是面无表情地坐在对面, 深色淡漠。
    他确实存在一些困扰。
    对话式的诊疗更有助于他剖析自己。
    “我不想称之为权力。”
    青年的顿时笑了,耸了耸肩,漫不经心地道:“薄, 事实上就是‘权力’。”
    “现代婚姻的本质,不就是合法地奴役女性么?”
    “不然缘何会出现‘家暴’?而不是‘故意伤害’?”
    林瑟转了转手里的笔, “从十九世纪开始,人们就已经开始批判婚姻了。”
    “无论是马克思、恩格斯,还是空想社会主义的傅立叶, 他们都剖析了这一社会现象。”
    “权力是存在的。”
    薄承彦只是轻微地蹙眉,“那是传统婚姻。”
    “小景是男生,我们不会有孩子。”
    林瑟抬手拿过来那本很旧的地摊书,翻了两页,头也不抬道:“那也是婚姻。”
    “目前同性婚姻合法化已经成为国际上的流行趋势, 很多国家都在完善法律, 但也存在很多先行的障碍和弊端。”
    “婚姻的另一面就是家庭, 家庭本身就是个很神圣的词汇。”
    “生老病死, 离不开家庭。”
    薄承彦隐约觉得这像是在说教,他只是皱了下眉。
    抬眸看了过去。
    “我并没有限制他的自由。”
    林瑟翻书的动作一顿, 转而把手里的东西放置在原位,环着手臂道:
    “是,但你确实很想掌控不是么?”
    “不然为什么来找我?”
    人是复杂的。
    本性是卑劣的,但终其一生都在追求道德。
    从口口相传的谚语、到奉为圭臬的典籍、再到时至今日的公益广告。
    兜兜转转,还是一个“仁”字。
    薄承彦眼皮微垂着, 修长的手指交叉着,骨节分明。
    “我从未否认过我的欲望。”
    仿佛是坠入井水的石子,只有沉闷的响。
    青年闻言很是不在意,随口道:“那也没什么,有句古语怎么说的,君子论迹不论心……”
    “况且他很喜欢你。”
    林瑟想到这里还轻微蹙了下眉,因为那种喜欢并不完全是“爱情”,它甚至包含了亲情。
    完全难以剥离的。
    “我知道。”
    这道声音很沉静。
    青年不解,“你知道,你还来找我干什么?你们之间并不存在矛盾——”
    薄承彦只是抬眸看了过来。
    没有说什么话。
    “你不会是为了减轻你的负罪感?”
    “把我当成一个事后补丁吧?”
    *
    很多时候,心理疾病患者存在一种表演欲,会放大自己的缺点或优点,也会尝试引导着医生的诊断方向。
    是比较恶劣的那种。
    林瑟在人走了之后,想了又想,在工作台那里转了两圈,把杯子里的水全喝了。
    不对。
    十分有九分的不对。
    薄承彦当年处理自己母亲的自杀案都很冷静,也没见他来咨询过。
    是……是什么时候频繁的……
    “……”
    林瑟闭了闭眼,心道自己果然是被做局了,这个人从一开始就考虑了未来。
    伴侣的形象是至关重要的。
    假如失控了,祈景会不会害怕?会不会退缩?
    掌控欲并不是一个稳定的值。
    会波动,会有高峰。
    迟早又装不下去的那一天。
    林瑟觉得命很苦,他不会到时候被直接拿出来一用,成为被动的“补丁”吧?
    助手在旁边收拾器皿,瞥了一眼,正好看到那一页,治疗同性恋的。
    “老师,这是真的么?”
    林瑟心里狠狠控诉,心道他才不要当爱情保安,回头看了下那本书,摆了摆手。
    “看最后一句。”
    助手很是懵,这偏方难道真的有用?
    视线逐步下移。
    落在了……
    ——如若无用,是君无疾。
    *
    京市在九月份下了一场大雨,但好在不是很久,毕竟上次z省的水患还是带来了警示效果。
    “小景,拿个外套。”
    少年穿着长袖卫衣,背了一个双肩包,在玄关处站定了。
    祈景个子高了很多,已经正正好到了一米八零,不过好像一直没有再长了。
    “今天还会下雨吗?”
    声线还是没怎么变,还是两年前的样子。
    乖巧。
    “看着是有些阴,不要太信天气预报,冻感冒了就不好了。”
    阿姨蹙了下眉,看着人穿好了衣服。
    最后还是没忍住说:
    “出去玩用家里的车不好么?司机直接候着,也方便。”
    优渥的生活是常态。
    阿姨照顾习惯了,自然而然也会心疼。
    尽管这是很小很小的事。
    祈景摇了摇头,“唔……我不能连打车都不会,阿姨,学校里的同学,很多没有司机的。”
    “那样会显得我很奇怪。”
    大学是高等教育的平台,来自五湖四海的人汇聚一堂,是更包容、更多样的,是一个微型社会。
    少年一点点地长成,更加深刻地认识到了世界的不同,以往阶层是在书本上体现的。
    可是在大学里,贫困生补助、家教兼职、唱k社团、摄影社团、支教活动、滑雪社团……
    混杂在一起的。
    祈景有了全新的认知,他走出锦江别苑,步行走到了别墅区的门口。
    准备打车。
    996坐在少年肩头,探头探脑的。
    【所以,你找到你的爱好了么?】
    祈景叹了一口气的,招了下手,那个车子停了下来,少年报了下自己的手机尾号。
    一切很顺畅。
    车窗外的景色是相同的,但里面不太一样。
    不舒服,狭窄。
    甚至有劣质香烟的味道。
    【没有,这看起来很难,我后面再试试。】
    祈景垂着眼皮,认真地给自己戴上了口罩,安安静静的。
    车子前面架着个手机,屏幕上是个微信群。
    几乎全是语音条。
    在自动播放着。
    都是本地的方言,五句里有三句都有脏话。
    很难听。
    偏偏这个司机还全然忘我,瞥了一眼后头,仿佛是看出来是学生。
    “我去,大阴天的,还以为能接个大单,结果……也就一点车程,还不够我油钱的。”
    “敢情我就是一孙子,来接少爷出门了哈哈哈。”
    显而易见的恶意。
    等红绿灯的时候还急刹了下,祈景系着安全带也往前倾了下,额发都散了点。
    手机嗡嗡震动了下。
    是电话。
    他心情闷闷的,抬手接了。
    “到哪里了?”
    对面的声音很沉稳,在电话里更显得成熟。
    祈景见前面那司机终于消停了,算是松了口气,语气平平地道:“在车上。”
    “刚出门。”
    “什么车型?”
    祈景愣了下,闷闷地道:“我没看……好像是……”
    话峰一转。
    “我在车上呢。”
    语气有点小小的埋怨。
    “司机态度不好么?说一下车型而已。”
    祈景实在没有想到对方能猜得那么准,水润的视线乱晃,最后嘴硬道:
    “我不想说。”
    语气低低的,有点倔。
    其实是因为薄承彦根本不同意他出门打车,一来觉得不安全,二来认为根本就不舒适。
    独立不是这么个独立法子。
    祈景只是觉得同学都是打车的,司机天天送……会很不好的。
    他有点微妙的从众心理。
    不想……特殊。
    “……嗯?”
    少年耳朵都红了,他就是不想屈服。
    这是概率问题,网约车司机也有好的,车型也有很舒适的。
    只不过他没有遇到而已。
    “当然可以。”
    薄承彦很温文尔雅地道,修长的手指在办公桌上的那一叠照片上的轻敲。
    照旧有人偷拍。
    就在这时——
    电话那里传来一声闷哼,像是急刹,有一道嗓门很大的男声。
    “成!欸,到地儿了。”
    “哎呦喂,这什么停车点啊,赶紧下吧,不然要扣我钱了。”
    薄承彦蹙了下眉。
    但他什么都没说。
    电话那头甚至还有一句“不好意思”,有关门的动静,还有车子急速驶走的声音。
    少年呼吸一下子提高。
    他被吓到了。
    “我到地方了,那先挂了吧?”
    祈景自以为自己的语气很平静,实际上那点委屈根本藏不住,薄承彦完全听得出来。
    “好,记得和朋友带礼物。”
    “拿了么?”
    很温和,什么也没说。
    “我拿了的。”
    “拜拜。”
    通话断了。
    薄承彦垂眸看着电脑屏幕上移动的红点,神色平静,他只是看了下那个路口,本能地找了个人脉。
    刚想要拨过去……
    回了下神。
    男人轻微拧了下眉,把手机放下了。
    有些失控。
    *
    这个位置其实不对,定位错了。
    祈景看着马路对面的花店,整个人都很郁闷,因为这是双向车道,他要走到前面的十字路口,过斑马线,再走到那个目的地。
    起码有五百米。
    “……”
    没事。
    不就是走路。
    天气真是多变,刚才还是阴沉沉的,结果走了没多远,太阳出来了。
    很热。
    996还趴在他的肩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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