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最好的朋友 - 第19章 向他流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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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午后下过一场大雨,路面上的交通变得混乱不堪。
    谢明乔坐在后排,再度变换了个坐姿,问前排的司机,“还要多久才到?”
    “前面堵车了。”司机瞧出老板心情焦躁,不想触他霉头,战战兢兢道,“还要半个小时。”
    谢明乔没有为难司机,皱眉靠进座椅里,闭目养神。
    扶手上的手机再次响起,谢明乔没接,电话自动挂断,应红的消息追了过来:【谢明乔,你到底跑哪里去了?】
    【马上给我回电话!】
    事实证明,导航预估的时间很准,三十分钟后,谢明乔到了医院。手术室外没有他想象中那样兵荒马乱鸡犬不宁,秦恪一个人坐在长凳上,捧着电脑认真工作,原地把医院变成了办公室。
    谢明乔眉头拧紧,迈步朝秦恪走去,在靠近他的时候,脸上的表情又变成事不关己的淡漠。
    “秦恪。”
    秦恪抬头,看见来的是谢明乔,惊讶道,“你怎么来了?”说完,他左右扫了一眼,“没人看见你来这儿吧?”
    谢明乔服装讲究,妆发齐全,像来医院走廊上走秀似的,现眼极了。
    “我正好来医院有事,接到康复中心电话,顺便上来看一眼。”谢明乔来到秦恪身边坐下,翘起腿摆了个拍杂志一样的pose,没有看他,“赵护士说秦时出事了,现在情况怎么样?”
    “还在里面抢救。”秦恪抽出压在电脑底下的病危通知书,在谢明乔面前晃了晃,“失血性休克,合并多功能器官衰竭,搞不好会死。”
    谢明乔把脚收回,按下他乱挥的爪子,不再兜圈子,“你怎么样?”
    “我能有什么事?”秦恪一脸莫名其妙,“割腕自杀的傻子又不是我。”
    “秦恪。”谢明乔最恨秦恪装傻充愣,丢开他的手,不耐烦说道,“现在就我们两个人,你要装模作样给谁看?”
    秦恪的肩膀颤了颤,幅度很小,几不可察。谢明乔垂眸看着他,目光和平日里一样,没什么区别,秦恪却觉得他的内心被轻易穿透,让他无法忍受。
    他急迫地想要逃避,但谢明乔说对了,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,他一时不知可以躲到哪里。
    好在这时,他的手机响了,秦恪抓到了救命稻草,连忙把电话接起来,“先接个电话。”
    “对,是我。”他举起电话,起身走向消防通道,离开谢明乔的视线,“晚宴方案的细节我看过了,有几个点你要注意一下…”
    “大哥”的这个角色,成就了他的性格,秦恪强迫自己时刻保持着勇敢无畏,因为他的身后还有需要他保护的人,脆弱是不被允许的。
    “人数是163,不是162,有一位嘉宾会带家属。”秦恪从消防通道的这一头,踱到另一头,头顶的声控灯亮了又灭,“不行,林清风和赵玉珏座次不能这样安排,赵玉珏要坐在林清风前一位。”
    这通电话是同事打来的,他们公司之前主要做的是左脚踩右脚上天的生意,压根没几个专业出身的员工,也没有办大活动的经验,业务不是外包给第三方公司,就是请freelancer解决。
    宝力诗的媒体宴也一样,以至于出的问题又细碎又繁琐,仿佛永远也解决不完。
    但秦恪却私心希望这通电话可以再长一点,至少让他不用再回去面对谢明乔。
    “还有我已经看过素食菜单,你要再找他们确认一遍,有的宾客是全素食,有的是半素食,要做出区分,现在这份不行…”
    秦恪自认为,在谢明乔来之前,他把事情处理得很好,头脑清醒,情绪稳定,一切尽在掌握。但谢明乔一出现,情况就急转直下,所有他极力控制的情绪,在看见他的那一刻争先恐后地翻涌上来,迫不及待地想要向他流淌。
    他讨厌、非常讨厌这样的自己。
    秦恪神经质地来回踱步,脚步声在空旷的走道里回响,电话里的人不知说了什么,他突然暴躁道,“邀请函不要用jasonchen的这张图,这系列的插画前次百麦卡办活动用过了,做方案前没调研过竞品吗…”
    话没说完,一道黑影出现在他面前,秦恪来不及刹住脚,急急撞了上去。
    黑暗中响起一声轻哼,那是一个温热的胸膛,秦恪脑袋发热发钝,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,就被人牢牢抱住了。
    “喀哒”,一声脆响,手机掉落地面,原本就千疮百孔的屏幕,再多一道裂痕。
    “恪哥,喂?在听吗恪哥?”
    秦恪反应过来,连忙弯腰去捡,又被谢明乔按回怀里,紧紧搂住,不让他动弹。
    “谢明乔你——”秦恪愤怒挣扎。
    谢明乔瞄了一眼地上的手机,半是威胁半是哄骗,“嘘,要被听见了。”
    这招果然有用,秦恪急忙住了嘴,不敢再发出声。
    “别这样。”谢明乔趁热打铁,抬手按住秦恪的后颈,把他的脸按在自己的肩上,“我知道你心里难受,别憋着了。”
    秦恪原本已经镇定了不少,听他这么一说,又挣扎了起来,谢明乔连忙手脚并用,把人推到角落,困在自己和墙壁之间,压低声音哄他,“偶尔在别人面前出出丑也没什么,你这人怎么这么爱面子呢?”
    良久,怀里的人安静了下来,身体里的力量也随着呼吸流逝,秦恪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,倚着墙根滑坐下来,整个人缩成一团,贴进谢明乔怀里,任由谢明乔抱着他,倚偎在无人注意到的角落里。
    两人就这么相拥了许久,秦恪忽然开口问谢明乔,声音很轻,“秦时为什么要这样…”
    没等谢明乔回应,他又说,“秦时他为什么要这样…”
    原来他不需要谢明乔回答,只是在自言自语,“他全身只有一只手臂能动,他是多不想要他那条命,才能用笔割出那么深的伤…”
    “那天我为什么没有早点去接他…”秦恪的手指抠紧了谢明乔的后背,“是我害了他,如果我能早点赶到他身边…”
    滚烫的水渍晕开,谢明乔的肩膀湿热一片,那是秦恪的眼泪。
    谢明乔的脸上再也没有方才的冷淡,层层伪装之下,是浓重的心疼与悲伤,他没有办法用任何语言去安慰秦恪,只能沉默着,用力抱紧他,充当一个情绪的出口。
    不知过了多久,谢明乔怀里的那个身体不再颤动,终于恢复平静,消防通道外,一道伫立许久的黑影,也终于动了动。
    是彭越去而复返,他手里提着保温桶,里面装着的是他刚从食堂打来的粥。
    门里发生的一切,彭越都看见了。
    这次他没有让任何人发现,把保温桶放在长凳上,默默离开了医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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