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陆大人他言而无信 - 第51章 第51章眉如翠墨
皇帝少时也是精通君子六艺之人,常年锻炼,习得强身健体之术,体力在普通成年男子里算好的。
然而今时不同往日,他早已不再是从前的自己。
偏偏遇到的小娘子又是虞
兰芝。
小娘子单凭力气硬碰硬,当然不可能胜过男人。
可打架也不是一味比力气,更多比技巧比心黑。
快准狠的心黑小连招,外加出其不意一脚,正中子-孙-根,皇帝已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与手段。
倒下前甚至都来不及细想怎么个事儿,就被这么一个身段纤细,身量普通的小娘子撂倒了。
一动不动仰躺回字纹的水磨砖地面。
目睹整个过程的宫女和内侍身子一歪,跪地。
皇帝气喘吁吁,苍白的脸上慢慢溢出两道蜿蜒鼻血,顺颊而下,他抬袖抹了把,内侍方才回魂,跪着爬过来用力扶他坐起。
“该死,该死。”他深呼吸,一面骂反应迟钝的内侍宫女,一面吃力站起,
“你,该死。”他抬手指虞兰芝。
这方安静的园子就更安静了,宛如一幅凝固了的画面。
片刻之后。
“虞掌固!”内侍欲哭无泪,“皇上都这样了,你怎么还打呀!!”
虞兰芝又给皇帝补了一脚。
皇帝痛到弯腰,捂住小腹,抬眸望向虞兰芝。
“我也不想,可他要我死。”虞兰芝说,“打一下是死,两下也是,我再打十下又有何分别?我要打死这个害人精。”
她攥住皇帝衣领子,终于确定心底的猜疑,雨点般的拳头落下来。
皇帝边躲边骂,“你们是死人吗?救驾,救驾,快救驾!”
嗓音压得极低,又哑又颤,甚为狼狈。
内侍和宫女浑身激灵,扑过去喊祖宗喊爷爷,一左一右架住虞兰芝,求她莫要再打了。
“早该这样,架住她!”皇帝逃出生天,发髻歪斜,“给我架死了!莫让她挣开,朕免你二人死罪。”
他一步跨上去,打横抱起虞兰芝就往附近的阁楼窜。
到底身子虚,抱着这么轻的小娘子跑了十来步就一个踉跄,虞兰芝瞅准机会,松开他头发翻下,复又被人攥住后脖领子拖入屋内。
“砰”,门扇大力合上。
内侍绝望道:“反正今儿我也活不成,但要真让皇上得逞了,咱俩怕是连个全尸都难保。”
说罢奋然追去,视死如归。
宫女痴痴回过神,也追去。
反正都是个死,先保住全尸再说。
二人撞开槅扇,屋内一片狼藉。
所担心的淫-乱之事并未发生,但也并不比淫-乱好到哪里。
虞掌固双目无神端坐圈椅,动也不动。
圈椅下是四肢摊开仰躺的皇帝,动也不动。
其实皇帝动过,挣扎数下,无果,又躺了回去。
“帮朕挪开圈椅。”他微弱道。
内侍哭得一抽一抽的,“皇上,皇上祖宗欸,您非要惹她干嘛,打又打不过……”
宫女给虞兰芝磕头,“掌固,虞掌固,求求您,趁着还没闹开,放了皇上,奴婢不想死呜呜……”
宫女内侍齐齐跪下,不停地磕头。
虞兰芝的思绪逐渐回笼,任由二人扶她起身换了张圈椅。
这厢,皇帝被下人一左一右拥着,掐人中的掐人中,顺气的顺气,捣鼓半天总算捡回一条小命,幽幽睁开眼,轻眨。
宫女从未见过这般能打的小娘子,又不敢呼救,也不能呼救,唯一能做的就是苦苦哀求,求得一线生机,忙用帕子为皇帝擦脸擦鼻孔。
一张本就不大的面孔全是血,嘴角都裂开了。
谁知虞兰芝突然起身,重新关紧门扇,大步走来。
皇帝一怔,慌到瞳孔放大了一圈,下意识掩住胸口,“你想干嘛?”
虞兰芝垂在身侧的小拳头用力捏紧,复又缓缓松开。
她问:“你还杀我不?”
皇帝:“不了。”
“是不是想着回去再叫人拿我?”她冷笑。
皇帝面色红白交错,摇了摇头。
内侍早已傻了眼,宫女垂头不语,身子紧紧挨着皇帝。
这下,虞兰芝完全确定了。
荒唐又离奇。
“您一个皇帝,身边竟只带一个宫女,被人殴打也不知道喊。”虞兰芝的表情无比复杂,“明明呼救就一定会有金吾卫赶到。”
“为何如此?”她幽幽地问。
皇帝抬头,怔怔看了她一会,恍惚道:“朕出来寻欢作乐,带一群眼线做什么?”
这话倒也不假,到处都是小梁妃眼线,但皇帝不可能老老实实说话,“你是不是特想死?朕没呼救你特遗憾?朕乃九五至尊,被一个小娘子打得猪狗不如,又不是什么有脸面的事。”
他踉跄起身,扶着宫女一面走一面道:“姓虞是吧,你且等着,等朕寻到机会,一刀砍你狗头。”
说话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了门边,拉开门,同自己的宫女头也不回逃走。
屋内的小内侍,揉揉眼睛,看看皇帝消失的方向,又看看虞兰芝。
今天经历的事儿比他此后余生所有经历都离奇。
他没打算能活,偏偏全须全尾地活着,大脑一片空白,将虞掌固送去明堂,脑袋依旧在脖子上。
回来的路,终于遇上金吾卫,腰佩宝剑,冷冽肃然,杀气腾腾,整齐划走向他,经过他,没有人搭理他。
仿佛大梦一场。
天黑前,小内侍专程去紫宸殿附近打探一圈,宫人内侍照常劳作,莫说惊涛骇浪,连一滴小水花都没有。
就这样结束了?
比起犹如惊弓之鸟的小内侍,虞兰芝并未好到哪里。
她顶着劫后余生的脑袋下衙,回府,撒开脚丫子跑回二房,扑进虞二夫人的怀里,哇哇大哭。
虞二夫人一头雾水,忙拍着她后背问发生何事。
芭蕉屏退左右,自己也退到了外间,关好门扇。
虞兰芝把小拳头伸给阿娘看。
凝白的手背青了一块。
虞二夫人慌忙吹了吹,“这是怎么了,我的儿,你快说,莫要吓我。”
“我打人了……”她吞咽了一口。
“打便打了,都把你气到动手之人,能是啥好东西!有你阿爹呢,他来平息便是。”虞二夫人只心疼芝娘也挨了打,否则小手怎么青的。
“我没有大碍。这里青紫不是被打的,是我打人用力过猛造成的。”虞兰芝抹了把眼睛。
狗皇帝特别硬,打完他,她的拳头也青紫一片。
这得用了多大力气。虞二夫人心疼道:“车夫和婢子呢,他们干什么吃的?”
虞兰芝:“不怪他们。我在宫里打的,不是外面。”
虞二夫人:“……”
宫里打人……打完啥事也没有按时回家了?
殊不知下一句才是惊雷。
“我把皇帝打了。”
“……”虞二夫人以为听岔了,“你说啥?”
虞兰芝又重复一遍。
虞二夫人两眼一翻晕厥过去。
这日掌灯时分,虞侍郎踩着月光归府。
婢女挑起灯笼迎他回屋,净手净面换上家常衣衫方才走进寝卧。
这么晚了,母女俩都在。
虞二夫人正揽着虞兰芝,宛如老母鸡护着小鸡仔。
“我说,这是怎么了?”虞侍郎笑道。
一盏茶后,他便笑不出。
虞兰芝一骨碌翻下床,跪地磕头,一叠声认错。
“阿爹阿娘,我害你们担惊受怕,是儿不孝,你们打我吧。”虞兰芝说,并举起三根手指,“我发誓狗皇帝不会来发难咱们家,因为他不敢!他看起来不正常。”
虞侍郎的反应比虞二夫人冷静,“你且把经过仔细说与我听听。”
虞兰芝说是,抹着泪把前因后果重新述说一遍。
虞侍郎安静地听,偶尔问一句,虞兰芝便仔细解释。
父女俩一递一声,将事情经过梳理得清清楚楚。
“所以我才说他不正常。身边拢共就带着一个宫女,明明可以大声呵斥我,命人拿下我,却像做贼一般,从头至尾不敢声张。”
皇帝把她拽进屋里,虞兰芝巴不得呢,总算能避人耳目对其拳打脚踢。
都那样了,他依旧不呼救。
青天白日殴打皇帝,听起来匪夷所思,皇帝宁愿被打也要息事宁人则更匪夷所思……
虞侍郎沉吟不语,良久之后,起身命人守在廊下,亲自关严门窗。
一张儒雅温和的脸挂着罕见的郁色。
妻女不禁悬悬而望,心如擂鼓大跳,目光追着他移动。
夜色浓深,烛芒微曳。
“皇帝,被架空了。”虞侍郎轻声道。
皇帝被小梁妃拿捏得死死的,怎敢让她知晓自己强辱女官。
虞兰芝藏在袖中的手儿不由捏紧。
“梁太傅把持中书省,他在暗,梁元序在明。”虞侍郎道,“一旦小梁妃生下健康的男婴,这天下怕是得姓梁。”
虞兰芝神色十分复杂,轻声道:“狗皇帝如此荒唐,这天下在他手中迟早要完,可梁家……”
可梁家也不能啊,不是还有敏王,再不济还有两个小皇孙。
“窃钩者诛,窃国者诸侯,梁家面对天时地利人和,怎会不心动……”虞侍郎,“但愿小皇子长大成人,梁家奉还朝政,这也是最好的结果。”
怕只怕,尝到了摄政的滋味,就再也不想屈居人下。
虞侍郎:“今日之事,万不能再提,在家里也不许说。”
妻女惶然,无不应是。
“不管怎么说也是皇帝,芝娘把他打成那样,难保没有碎嘴的宫人私下议论。”虞侍郎担心瞒不过小梁妃耳目,横生枝节,“明日起我为你告假五日,哪也不许去,在家多陪陪你嫂嫂侄儿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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