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陆大人他言而无信 - 第42章 第42章他哪里是狗啊,分明是狼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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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田庄短短五日,虞兰芝在人生的分岔路口几度徘徊,艰难抉择。
    春樱和秋蝉约莫猜出七八分。
    猜破不说破,淡然处之。
    相信娘子一定会选择所有人都认为正确的路,领着大家过安稳日子。
    为奴为婢,忠心固然重要,忠心之下也会有私心。
    人的私心不外乎有好日子安稳日子。
    昨儿一早送序公子离开,序公子在娘子的门前站了那么久,久到仿佛不愿走了。
    春樱和秋蝉大气不敢喘,悬着心,滴着冷汗。
    还好,还好。
    娘子没有辜负她们,直到最后一刻,也未走出房门。
    虞兰芝又何尝不懂,踏不出,不能踏。
    梁元序是上苍出给她的最为严酷的考验,鲜艳,甜美,只待她探出贪婪的脑袋,狗头铡落下。
    所有人都将为她的欲-望埋单。
    最终,梁元序转过身,踽踽独行,清瘦的身影宛若失了魄,风猎猎扬起他宽大的袖摆,翻飞如蝶,一张且清且润的俊颜,眼眶微红。
    一切都回到了正轨。
    婢女的心重新落进肚子里。
    虞兰芝却在那日清晨做了一个诡梦,梦里她打开了罪恶之门,梁元序站在门口,她扑过去,踮起脚环住他脖颈。
    他弯身也抱住了她,再不分离。
    然后她的裙裾就着了火,火舌迅速吞噬周遭一切,包括梁元序如玉的容颜,于她眸中化为齑粉。
    陆宜洲站在烈火外,冷眼睥睨。
    “放过我——”
    她声嘶力竭,陆宜洲无动于衷。
    “娘子,起身了,再晚就要误了回府的时辰。”春樱立在帐外柔声呼唤。
    虞兰芝骤然惊醒,冷汗浸透后背里衣。
    婢女们放轻动作把一桶桶水提进净房,五娘子洗漱梳妆打扮。
    原以为虞兰芝心情不佳,少不得要哄她开心
    。春樱才想好几个笑话,就见她神色如常端起漱口杯和刷牙子(注,古代牙刷),兀自刷起牙齿。
    “娘子,茯苓她们几个在外头采了满满两大筐栀子,香溢十里,奴婢回去给您做栀子花露和栀子牙粉。”
    栀子窨制的牙粉使人满口生香,清新优雅。
    虞兰芝笑着点点头。
    春樱仔细解读了下,与平常无异,无需她费心哄高兴。
    娘子没有失魂落魄。
    真好。
    五娘子总能清醒,清醒地知道自己要什么,什么才是正常人该做的。
    田庄的厨娘和灶上丫头无比欢喜,这帮人终于要走了。
    再也不用每日劈两份柴火。
    这几日仿佛伺候了两个主子,可把两人累个不轻。
    田庄小,主子又不常住,只配了一名厨娘,砍柴烧火全靠厨娘和灶上丫头,每日做那么多饭菜,还得时常备热水,着实辛酸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一别五日,虞二夫人可算见到虞兰芝,梳着精神的同心髻,下着郁金裙,围了软烟罗,上着一抹浅绿抹胸,外披珍珠白对襟长衫,秀雅又干净,说不出的清丽。
    果真长大了。
    也果真是个大美人了。
    虞兰芝端端正正给阿娘请安,挽着阿娘递出来的手,母女二人坐在梢间说体己话。
    婢女沏完茶,摆好荔枝与挖成球的西瓜,端着托盘轻然退出。
    “陆府送来的么?”虞兰芝看见荔枝不用猜也知道。
    虞二夫人说是,又道:“最近不太平,况且这天一日热过一日,你少出来玩。也就你们现在年轻人不讲究,搁我那时候打个马球都不太好意思。”
    现在的小娘子竟以打马球为风尚,夏日还要露出五颜六色的抹胸,大方展示锁骨附近一片雪肌腻脂。
    起先虞二夫人抹不开脸面,在虞兰芝的鼓励下方才觉知个中好处,又见洛京越来越盛行,这才放开。
    做工精致的抹胸、诃子裙,搭配轻罗细绢、葛布苎丝裁的薄衫,如烟如云,凉爽又漂亮。
    虞侍郎见了眼珠子瞬也不瞬。
    老夫老妻没羞没臊。
    虞二夫人:“七郎是个好孩子,还未成亲就把你当亲媳妇疼。我当初怎么就看走了眼,幸亏相亲那天你没听我的主意扮丑。”
    虞兰芝咬了口西瓜球,“凑合过吧,我也不讨厌他,以后会对他好的。”
    “什么以后,现在你就得对他好。谁家感情不得有来有往,只一方不断付出,再热的情早晚也会冷下去。”
    “他不惹我,我从来也没对他坏过。”虞兰芝实话实说。
    “瞧这话说的,他还能怎么惹你?我看他见着你说话声音都跟平时不太一样,那么高个子,温温柔柔的,小狗似的围着你。”
    虞兰芝在心里冷笑,不想再提自己和陆宜洲两个色中饿鬼做的秽乱之事。
    他哪里是狗啊,分明是狼,瞧见她就像瞧见膏腴。
    察觉她意志薄弱也好色,便勾着她放浪形骸。
    得亏她是虞侍郎家的千金,但凡没个门第支撑,早不知被他糟-蹋多少遍,说不定孩子都生了一大串。
    “是了,那四名美婢先不用太抬举,月钱按三等婢女的发,份例上每月多给两身好料子,首饰脂粉什么的你做主。”虞二夫人翻着账册,“你也莫要因为她们的身份而苛待了,这些人用得好将来可能就是最得力的心腹,当然,也不能越过秋蝉和春樱。”
    虞兰芝点点头,“我省得。”
    虞家耕读传家,门风清正,绝无虐待下人之事,但下人就是下人,主人家再宽厚也不会让他们骑到头上。
    虞兰芝自有一套平衡主仆关系的手段。
    从前不懂,现在早就了然美婢与自己的相依性。
    于美婢来说,她是主母亦是恩人。若无她收留,那么美貌的,为爹娘抛弃的女孩子,除了烟花之地或者沦为家妓,基本没有什么好出路。
    被主母瞧上,起码后半生有了着落,将来再有机会伺候男主人,摇身一变,可不就成为半个主子。
    这是朝代的悲哀,亦是这群女孩子最好的出路。
    于她来说,美婢是心腹亦是平衡后宅的得力帮手,进可攻退可守,指哪儿打哪儿,一旦主母身弱不宜生养,还能分担同房压力。这一点秋蝉含糊其辞,虞兰芝却一点就通。
    同房和生育,于女子来说真不是啥天赐恩露,一个搞不好要命的。
    所以大户人家的主母生完孩子,基本就会主动给丈夫安排通房,不是贤惠,纯纯为了保命。
    大房的三嫂嫂便是难产去世的。
    因为这个,家里立下了娶妇当娶满十八岁的规矩。
    三嫂嫂就是年纪太小了,不适合生,怀了只能硬生的缘故造成的。
    三哥哥至今还未走出阴影。
    那些事离虞兰芝貌似很遥远,实则也就是眨眨眼的功夫。
    她本能有些畏惧,又很快会被别的事物分散注意力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天气越来越热,虞兰芝不想出门。
    廿六那日,虞侍郎脸色凝重,晚膳吃得十分压抑,虞兰芝和虞二夫人面面相觑,碍于食不言寝不语的读书人规矩,母女俩一直等饭用罢。
    用完饭喝茶消食的功夫,虞侍郎也才有心情多说两句。
    “南曹又有事儿了?”虞二夫人问。
    虞侍郎摇摇头,“吏部还算太平,没有人来南曹找不自在。”
    沉吟许久,他看了一眼天真无邪的虞兰芝,没当回事,继续对虞二夫人道:“这几日,我心里很不安,总有不好的预感。”
    虞二夫人望着他,“你说。”
    “朝廷一品大员被刺,皇上只在当天发了通疯,最近不知怎地,随便抓了几个无关痛痒的人下刑狱,似乎要息事宁人……”
    “那是三司的事,咱们不操心。再说不还有七郎,他不是去了菱洲。”
    虞侍郎:“他去菱洲,主要侦办王府纵火案。”
    虞二夫人叹气:“陈太师的事,没人管了吗?”
    死一个陈太师不可怕,可怕的是圣上对于一品大员遇刺的离奇态度,前后不一。
    虞侍郎:“你见过哪个正经帝王朝令夕改的,更何况死的人还是亲外祖父。”
    虞二夫人凝滞不语。
    一旁的虞兰芝掏出丝帕沾了沾额角的冷汗。
    “阿爹,”她说,“照我看陈太师死有余辜。您忘了么,之前那位赵大人,寒门出身,为人清廉,就因为不熟悉洛京的规矩,下轿让路慢了一步便被刻意外调。当时您多不满啊,为此上了多少回奏疏,惹得陈太师给您甩脸色,然后呢,赵大人外调途中舟车劳顿,父母双亡,妻子流产。为这么点子事就让人家破人亡!他这是报应。”
    不是所有官员都能鲜衣怒马,华车宝盖。
    养一匹马的花费足够养二十四个成年男仆,这真不是普通人承受得起的。
    所以外调的赵大人骑驴赴任,家眷挤在小小的骡车,一路颠簸,他受得住,他的父母和身怀六甲的妻子如何受得住。留在洛京却又无房无田产。
    虞侍郎落寞一声叹。
    何尝不知陈太师死有余辜,然而朝堂之上,诸多诡谲牵一发动全身。
    陈太师之死意味着一方势力倾倒,另一方势力倾轧过来。
    自从梁妃薨逝,为了照顾小皇子,梁家又送了一名美貌庶女入宫。
    而新帝,仅仅在位了三个多月的新帝,突然病倒。
    上朝都要人搀扶。
    目光畏畏缩缩的。
    每当群臣奏对,皇帝时常双眼无神,表情呆滞,听得多说的少,需要梁舍人不断提醒。
    此番光景,着实可怖。
    虞侍郎忧心忡忡,憋在心里的话到底是未敢宣之于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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