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陆大人他言而无信 - 第34章 第34章他白净的脸在春光里越来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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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适才在老夫人跟前表现出色,赢得夸赞,当了一回别人家的好孩子。阿娘望过来的笑容都与有荣焉。
    梁大夫人的眼神有惊有叹有艳,读到那些东西,虞兰芝心底不知多么扬眉吐气。
    以上种种使得虞兰芝格外珍惜现在的端雅形象。
    又不是生死仇敌,最多算看不过眼,没必要碰头就乌眼鸡似的针锋相对。
    最最重要的一点,这里是陆宜洲的家。
    虞兰芝向来分得清轻重,所以端端正正给陆宜洲福了一礼,“那我也不打扰了,我还有事,请恕先行一步。”
    正常人到这里就该笑笑,各忙各的,客气的至多回她个礼,再各忙各的。
    偏陆宜洲,仿佛听不懂话外音,追上她问:“你不是要逛园子,怎么又要回去?”
    “我逛完了。”虞兰芝竭力温温柔柔的,眼角瞟见两名婢女垂眸拢着手翩然经过,还无声地朝陆宜洲的方向施了一礼。
    她不由赞叹自己的养气功力,就该这样,这里巧不巧就有人路过,要是拔高嗓门,没得败坏自己名声。
    “你是不是看见我才不逛了?”
    “你想多了。”她说,“呃,你干嘛——”
    陆宜洲攥住她手腕,拉着她朝全然陌生的方向走,周围的景致也越来越陌生。
    虞兰芝大慌,天人交战几番,最终恐惧战胜了端庄,她深吸气,欲大声求救,耳畔立时飘来陆宜洲平静的近似恍惚的声音,“带你去个好地方。你肯定高兴。”
    “哪里?”
    “去了你便知。”
    “……”
    陆宜洲带她走的路七拐八拐,原来小山棠梨园这么大,她所知道的顶多算皮毛。
    不到一盏茶,她已头昏脑涨,此时便是不攥着她手腕,也不必担心她跑掉的。
    东南西北都分不清的人还能往哪里逃。
    也不知走了多久,脚掌传来阵阵痛楚,虞兰芝抬眼望向陆宜洲,他的脚步才慢下。
    她分开花蔓绿藤,随他走进了一处潇潇竹林。
    梦里出现最多的人就立在竹林深处的亭中,身前置一张紫檀画案,两边侍从各捧着若干工具,服侍他裱画。
    他眉眼专注,心无旁骛,藏身竹林深处,仿佛天地悠悠,万物飘渺。
    作为天子近臣,梁元序一身原麻色孝服,泼墨般的青丝垂腰而下,仅点缀了支竹簪,通身再无饰物,宛若云雾走出的谪仙。
    陆宜洲眼里盛满怒火,却笑容可掬,推了下愣怔的虞兰芝。
    她晃一晃,定住神。
    “虞兰芝。”他连名带姓称呼她,“咱俩当初的中秋约定,我帮你喜结良缘,主动承担退亲恶名,是有前提的,如今我不稀罕你帮我在你表姐跟前表什么好印象,我就是要提醒你那时我说的原话——假若梁元序对你有意,到时我再提退婚。你说,我可有说错一个字?”
    他的眼睛像两簇沉静的火焰,静默又灼灼。
    虞兰芝不敢直视,微微侧过头,避开他的视线,“没说错。”
    “好。今日我再帮你一次,加上冬猎,这是第二次。麻烦你使出浑身解数,也不必顾忌什么,因为再丢人我都不会拿今天之事取笑你。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让梁元序对你有意!”
    他又把她往前推了一把。
    虞兰芝大惊失色,抵住他胸膛直往后退。
    陆宜洲哂笑,“我从未承诺你平白承担退亲恶名,你自己没用,拿不下梁元序,可就怪不得我!”
    “但我给你两条路。”他一把攫起她下巴,强迫她直视自己,一个字一个字说给她听。
    “第一条,你自己提退亲,只要你够本领,随你折腾,我无不配合。”
    “第二条,收拾干净了嫁给我。”他没有任何表情。
    虞兰芝只知往后退,可他不给她逃走的机会,就将她推进了谪仙的世界。
    狼狈的她,像一只格格不入的土狗冲了进去。
    万籁俱静。
    众侍从瞠目结舌瞅着她。
    梁元序也瞅着她。
    那一刻,她想杀了陆宜洲的心都有。
    却又想起他说的每一个字,每一个字又都没有错,全是他承诺她的。
    倘若做不到,她就得自己承担退亲后果,或者做他的女人。
    然而感情之事又岂是儿戏。
    去年的她一半天真,一半逃避现实,如今成熟了,认清了现实,就再也没法毫无心理负担地做蠢事。
    虞兰芝僵硬地伫立原地,两只小手攥得紧紧的。
    梁元序的养气功力比她深厚比她自然,沉默片刻,主动开口:“五娘,你又迷路了吗?”
    “陆宜洲带我来的。”她回头指着陆宜洲,仿佛指着他就能把所有锅甩他头上。
    “是。”陆宜洲朗笑,大大方方走出,“表哥,别看芝娘琴棋书画四样只不通三样,其实连悟性也没多少,所以我带她来长长见识,一睹你裱画的功力,熏陶一下,说不定就能打通任督二脉。”
    梁元序的目光在她和陆宜洲身上来回逡巡一圈,沉默。
    虞兰芝依旧僵在原地,像只无助的小鸡仔。
    陆宜洲却不肯放过她,拉着她的手,大咧咧拾阶而上,站在了梁元序面前,当真欣赏起裱了一半的作品。
    “芝娘,我表哥诗画双绝,如果你对这方面感兴趣,我想你们一定聊得来。”他清澈的眼里含着光,像个无辜的孩子。
    只有虞兰芝清楚他有多恶毒。
    他太恶毒了,却句句真实,字字没错,让她无从辩驳,无处怨怼。
    “我不懂画,也不懂诗。”虞兰芝漠然道。
    梁元序一动不动,像是游离之外,又像是看戏的。
    “那也没什么,你还有许多优点。”陆宜洲说,“你温柔娴雅,通情达理,清贵自持,是君子最欣赏的淑女。”
    没一样跟她沾边。
    虞兰芝涨得通红的小脸白一阵青一阵。
    唯一庆幸的是,在陆宜洲迈入竹亭那一瞬,下人弯腰纷纷退出。
    她发了一会呆,也没注意陆宜洲接下来说什么,思绪回笼时发现两位郎君都在看着她。
    虞兰芝轻轻抿了唇角,又轻轻对梁元序福身,维持着端庄,作辞道:“陆宜洲说有事找你相商,你们且慢聊,我先行一步。”
    说完提着裙裾逃也似的离开了竹林。
    明明先前连方向都分不清,此时竟天赋异禀,头脑清醒,一步没错,一步没迟疑地跨出了这方不属于自己的天地。
    她如蒙大赦,剧烈地喘息,头脑竟出奇的宁静,无波无澜。
    陆宜洲在后面喊她,她慢慢转身望向他。
    浅绿色的裙裾随风轻舞,纤细身影孤立花树下。
    莫名萧瑟。
    陆宜洲知道自己已然如愿以偿。
    却怎么也笑不出。
    不开心。
    “你走错方向,这边,才是回四宜馆的路。”陆宜洲牵起她的手,领着她。
    虞兰芝没有逞强,不听他的话走不出去,只会更丢人。
    走了一段路,浓荫匝地,树影深,陆宜洲顿住脚步,扭身面对她,“是不是觉得这次没发挥好?那我再给你寻个更好的机遇,单独相处如何?世上应没有第二个男人如我这般宽宏,请问,你还有何不满?”
    虞兰芝:“……”
    “我言而有信了,是你自己没本事,所以你得心甘情愿嫁我。”
    虞兰芝:“……”
    以她的性格,接下来就是要谩骂他了。
    然而等了半晌,她还站在原地,垂着脸,一动不动。
    许久之后,她才抬起脸问他:“你说完了吗?”
    陆宜洲:“……”
    “该带我回四宜馆了。”
    “芝娘……”
    她平静道:“你这么大方无非吃准梁元序看不上我。我承认自己一败涂地。陆宜洲,也请你不要再惺惺作态。”
    “从前不想娶我的是你,如今突然又想娶的也是你,反正都是你说了算。”顿了顿,她说,“无所谓,嫁谁不是嫁。”
    如果不是梁
    元序,那么嫁谁都差不多。
    何况她连梁元序也不想嫁了。
    那不是她能驾驭的男人,纵使山海颠倒,奇迹降临,予她如愿,她也没法让自己过好这一生。
    与别人成亲的话,她想,至少她会永远保持清醒。
    “我不信,你对我,没有一丝丝的感觉!”他皱着眉,素来含着宠溺的眼变得冷冽。
    她回:“你长这样的好皮囊,又有钱,有那么一刻满足了我的虚荣心,不过,那都不代表什么,因为不管多虚荣,我都不会有那种想法,那种为了维持它们就矮你一头的想法。”
    陆宜洲:“我何时说要你矮我一头,这也不是我的想法,你不要总把我想那么坏。”
    “我在梁元序面前出丑,不正是你期待已久的笑话……”
    陆宜洲的喉咙陡然发干,苦涩蔓延,用力吞咽,嘴唇动了几下,愧疚地低头。
    虞兰芝扬起倔强的下巴,“我没与你大吵大闹,是因为,我不屑。但不要以为我真的傻。”
    “你不傻,我才是那个傻瓜。”他说。
    那日,陆宜洲把小手冰冷的虞兰芝送回四宜馆,料想中的殴打和谩骂都没发生。反倒听了许多与此毫不相关的。
    她说她本来很开心的,从未想过陆老夫人那样的人如此欣赏她,不吝言辞夸赞她。
    瞧不起她的梁大夫人,打量她时满目惊艳。
    这都是梁元序的功劳。虽然他什么都不知道,也没兴趣知道,但她还是很感激,因为他的存在,她才变得如此优秀。
    二月廿七,陆宜洲独坐竹亭发呆,直至娥眉新月挂天际。
    小厮趴在墙角观察片刻,没敢上前打搅,灰溜溜跑走了。
    竹叶簌簌,亭下两盏剔纱灯轻轻摇曳,光影交错,月下的他右臂搭在屈起的膝盖上,另一侧腿盘着,嘴角青了一块,额头也有一块红红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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